关于雨的旧事

持续了数日的阴雨天气，期间的某个深夜里下了场难得的暴雨。电脑荧屏映着毫无感情可言的冷光。虽然在六楼，虫鸣和蛙鸣声还是可以听的一清二楚，当虫鸣和蛙鸣突然停止的时候，大雨来了。阳台很快也被雨水沦陷了，风吹得门吱呀吱呀响。一边想着那些虫子和青蛙们都去哪里避雨了呢一边想这样的大雨也许一生都不会遇到几次。在少雨而干燥的北方，下一场看起来势将淹没整座城市的暴雨是件难得的事情。也许连村庄也不能淹没吧。

   每次下雨总想起小时的事。那时还没有搬到城里，和爷爷奶奶生活在离城并不远的一个小村子里。因为妈是个钟情于花木的女人，自己家的院子同别人家相比总是更雅致耐看一些，庭院正中有一棵矮壮的槐花树，很久很久之前就被安置在了那里，大概是爷爷比现在更年轻的一些时候栽下的吧。每到夏天那株树便会开满细小洁白的槐花来，香气乍闻起来似乎很浓酽，再仔细闻的时候又淡得好像不曾发出过香气一样。妈很拿手做槐花饼，每次要做槐花饼的时候我都会兴高采烈地拿着篮子和爷爷用长竹做成的钩子踩在凳子上翘着脚尖打下成串的槐花，时不时捏下一朵放进嘴巴里嚼啊嚼，每次妈都会在厨房里喊着，已经够多了，不用再打啦。我就会装作没听到一样继续嚼着槐花一串串继续打着，乐此不疲。奇怪的是无论怎样采，树上的槐花都似乎从未减少，香气也从未消失过。那棵树，就像奶奶一样温柔，现在的我，也是这样确信的。          

印象中小时的雨，总是落在礼拜六将要日落的傍晚。每每下雨时，总会听见惊喜的小孩或好事的大人在街巷里喊着，下雨啦，停电啦。每次听到这喊叫的时候，自己也会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雨中仿佛隐藏着整个世界未知的秘密。每次下雨村子里必然会停电，不能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的孩子们，便会纷纷拿了厚厚的防水剪纸穿着雨衣蹬着雨靴跑道被水淹没的街道上，叠几只纸船，任其顺着水流恣意漂流，自己则会专心致志地跟在纸船的后面，全然不顾早已被雨水打湿的衣裳。直到小船漂流到了村子的尽头，或是中途不幸被水流冲翻摧毁，便会为之怅然好久。      

天再黑沉些，路上就会响起母亲们呼唤在外贪玩的孩子们的声音，然后家家户户飘散出令人愉悦的饭菜味道。饭菜味道，雨的味道，以及泥土和青草在雨的作用下散发出的味道交织在一起，那是一种闻一闻就会感动得流泪的味道。    

雨停了，借着烛光吃过饭的人们纷纷走向街头，男人们抽着烟聊着无关自己痛痒的国内外新闻，妇女们聚在一起谈论毛衣的织法和自己家孩子刚犯下的劣行，孩子们趁着黑暗玩着令他们兴奋和紧张的藏猫猫。    

不久，外村的电工赶来送电，踏着特制长长的防滑橡胶底鞋，在村人关切的注目下爬上电线杆操作电件，人群中的年长者不时轻轻唤着，要小心啊。  电来了。孩子和大人们便会喊着，来电啦，来电啦跑回家中，吹灭蜡烛，收拾碗筷。            

现在的村子，下雨时已经不会停电了，街道的疏水工程也越来越完善，雨水已经不会像从前那样高高漫起了。“来电啦”的声音已经许久没有响起了。          

雨停了。每当下雨时，我便会想起这些事。说了你别笑噢，偶尔我也会为此鼻酸。